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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半驚醒,再睡不著,乾脆把今天早上詞選的筆記整理了。詞選馮老師教課慢、筆記補充卻很多,每上一次課,就要把筆記整理了,免得考前抄寫不完。早上上完〈永遇樂‧京口北固亭懷古〉,偶然看到另外一首辛棄疾的詞:
〈醜奴兒‧書博山道中壁〉
少年不識愁滋味,愛上層樓。
愛上層樓,爲賦新詞強說愁。

而今識盡愁滋味,欲說還休。
欲說還休,卻道天涼好箇秋。

這闕詞是先生隱居帶湖時候的作品。據辛棄疾年譜,先生從南宋孝宗淳熙九年到光宗紹熙二年, 都在江西帶湖,未出仕。淳熙八年,先生尚任兩浙西路提點刑獄公事(有點像是現在的高等法院院長),旋以臺臣王藺彈劾先生「用錢如泥沙、殺人如草芥」,落職罷新任。先生隱居帶湖時是四十四歲到五十二歲,我覺得是壯年時代的尾聲,步入中老年了。從紹興十二年,先生率領健兒,從山東投奔揚州,打算圖恢復國土之事到現在,已經二十二年了,辛棄疾卻因為受讒隱居,滿腔報負無處可伸。我想先生寫這首詞的心情大概是這樣吧。年輕的時候,喜歡登高,爲了吟詩作對強說愁,等到老了,才知道愁滋味,想要說,倒不知怎麼表示,只能淡淡地講:「天涼好箇秋」。辛棄疾的愁苦,我是知道的,那種想報國的心態又不可得,週遭又有王藺、周必大等反對派,表面看來先生能夠放開一切,趁機修身養性,私底下,還是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愁意。其實先生才是那個真正有才幹的人,其他多是光出張嘴的佞臣小人,孝宗雖然是位不錯的皇帝,有時候也會被些花言巧語矇蔽了,好幾次孝宗詔令先生上臨安對賦,也都給予很大的肯定,要先生出任很高的官職,給他統領一省的權利,然而又因為其他大臣忌妒先生的能力,紛紛說先生的不是,就這麼被移來調去,有時甚至叫先生去做管交通的轉運使,使先生的才幹毫無發揮之處。這麼一折騰,再好性子的賢臣也會掛冠不幹的,大嘆「歸去來兮」,心中的滋味怎是一個愁字可以說得?
稼軒詞集有兩個主要版本,一是元朝廣信堂書院本、一是清代重刊宋朝四卷本,這闕詞在廣信堂本無,茲從四卷本丙集,詞牌名稱也有二說,一為四卷本說的「采桑子」、一為廣信本說的「醜奴兒」(另一首同題詞)。而相關博山的詞,還有一首同題詞,另〈鷓鴣天‧博山寺作〉、〈江神子‧博山道中書王氏壁〉、〈清平樂‧獨宿博山王氏庵〉、〈醜奴兒近‧博山道中效李易安體〉等。
博山,《輿地紀勝》:「博山在永豐西二十里,古名通元峰,以形似廬山玉爐峰,故改今名。」可知這一組相關博山的詞,是先生去博山遊玩所作的。
高中時說不上喜歡或不喜歡辛棄疾的詞,反正「就是如此」,就是個豪放派的愛國詞人。直要等到詞選了,學了好幾首先生的詞,才喜歡上了,總覺得他是個有趣的人,說他豪放,卻又不如蘇子放的開,說他不豪放,那詞又非李易安那一派的,有時候先生想開了,他說「老子生平、笑盡人間兒女恩怨」,有時候想到鑽牛角尖處,「拍碎欄杆人不知」,再想到復國大事,更言「生怕見,花開花落,朝來塞雁先還」,情緒的轉折,反反覆覆,思前想後,還是沒有蘇子的豁達。
寫到這裡,我又想想,其實我沒經過先生那個時代的,當時的國況,就只從文字上知道,從沒親眼見過,體會不深,大概也是在「愛上層樓,為賦新詞強說愁」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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