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ogito & Microcosmos

每次上完鋼琴課，我都會跟老師閒聊，有時候聊最近有什麼好吃的，或是聊作曲家音樂家演奏家的八掛，譬如最近所聊的是Schumann, 套句我老師說的話，「他真的很可憐，手指壞掉，連腦袋也壞掉了」。不過聽說Schumann腦袋壞掉，可能是性病引起的，而且克拉拉在嫁給他之前，就知道這件事情。不管怎樣，這是他在大學音樂史老師說的啦，我們也就姑且聽之。沒閒聊的時候，我就亂彈鋼琴，譬如自己改編小蜜蜂或者巴哈小步舞曲之類的。
因為我常常克服不了八度音，能彈，但是速度慢，常常按不準，老師也覺得很奇怪。
某天，我把右手放在鋼琴上，他看著我的右手掌，然後默默地伸出他的右手放在我的右手旁邊，說：「來比比看。」
我老師基本上呢，是個老外，長的人高馬大是很正常的，雙臂過膝，就像劉備一樣。
我盯著他的手看，很驚訝地說：「老師，你為什麼沒有小指？！」
他一直笑，說：「對啊對啊。」
可是我仔細一數，不對，有五根！

原來老師的小指，幾乎跟他的無名指一樣長。
相比我的小指，還不到我自己無名指的一半，比平常人的小指短將近一節。

他看著他自己的手，淡淡地說：「像我的手，是天生要彈鋼琴的手。」
然後，他再看看我那短的可憐的手，說：「你的小指真的很短耶。」

搞了半天，並不是我的手掌很小，而是我的小指太短，相對只能勉強彈八度(還得死撐活拉的)。
其實我也不難過啦，但是整個對話就是很好笑，加上老師又很容易打擊我的信心，結果我也百毒不侵了。

又某天上完了課，我又開始亂彈，我這幾個月最喜歡的作品是Moussorgsky的"Pictures at an Exhibiton"(展覽會之畫)，不用看譜我也把每首曲子背的滾瓜爛熟，可以完整哼出來。
所以我這次的亂彈就是彈這展覽會之畫的第一Promanade前兩行。
老師疑惑地看著我，說：「你最近在練這個嗎？」
我大笑，說：「拜託，怎麼可能啊，我有看過這個譜啦，我練不起來的啦。」
他沉默了兩秒鐘，說：「這首曲子你要練喔，我看下輩子吧。」
我說：「哈哈，對啊對啊，可是我只要聽那管絃樂版的就很感動，老師我跟你說，我昨天聽Reiner版本，喔，我感動的流淚耶。」
老師好像也不意外我的反應，anyway, 不能彈就不能彈嘛，換別首不就好了。

因為經由老師的「毒舌訓練」，我好像也能自己解嘲一番。
某天我又一邊跟老師閒聊，一邊亂彈。
我說：「ㄟ老師，我跟你說，我本來是想要來彈這個的。」
說完我就彈了一小段主旋律給他聽。
他說：「喔，是Elgar的Enigma Variations(謎樣變奏曲)。」
我說：「對啊，不過我看了譜之後，發現太高估我自己的啦！我自視甚高的毛病真是越來越嚴重了，哈哈哈！」